“唐小姐，蒋总病情突然恶化！您快点到医院来！”</p>
银色轿车在道路上飞驰而过，唐虞耳畔，一遍遍回响着徐川在电话里说的这句，那焦急的语气，让她的心都揪得要裂开。</p>
病情恶化……</p>
指的是胃癌。</p>
疲倦爬满了她容颜，窗外，夜风呼啸，悲伤，一寸寸，一分分，在这狭窄的空间吞噬她，撕扯她。</p>
有个声音，嘶哑地在她脑中叫嚣：“蒋越城会死！他一定会死！偿”</p>
“拜托你开快点！我求你，能不能再快一点？！”</p>
唐虞紧紧攥着男人的西装外套，紧要牙关，咬到牙根都发颤。</p>
窗外的世界，缤纷璀璨，有夏夜灿烂的烟花在高空爆开，流苏般的火焰照亮这熙攘的大地。</p>
眼前，这纷繁复杂的尘世，在唐虞眼中黯然无光。</p>
是灰色，是黑暗，是她心跳都不受自控的慌张。</p>
心跳的每一秒，眼前的那张脸，就更加模糊一次，到了最后，她都分不清那是幻觉，还是泪水。</p>
过去的一幕幕，像过电影似的，在她眼前不断闪现。</p>
陆亦铭给她说了很多很多，一路上，硬逼着她听下去。</p>
“小虞，我可以答应你不再和蒋越城作对，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，和我一起回美国。父母死于蒋家之手，你觉得，你还有什么权利与资格，站在蒋越城身边，做他的女朋友？那是我们共同的仇人，我绝不准要你做一个背弃父母的不孝人！”</p>
“你……知道看着心爱的人，渐渐走向死亡的感觉吗？”唐虞目光呆滞，望着窗外闪过的树木，那一道道黑色的影子，投在车身上，倒在她心上，“那是绝望。无力。悲哀。痛苦……恨不得那个人，是自己。”</p>
替他受罪。</p>
替他将这时间所有的伤痛，都受了！</p>
陆亦铭看出她对蒋越城的感觉，若非深爱，没人相信。</p>
“母亲已经被我的人先接去了美国，今晚，你同这边做个了结，我带你走。蒋老爷子听说蒋越城胃癌，一早就昏迷住院，生死在天。当初，蒋振海为了和我们母亲在一起，不惜对付父亲，导致了父亲的间接死亡，母亲接近蒋振海，是为了给父亲报仇，但最终，仇恨还是没能抵得过爱情。”</p>
“妈妈和蒋叔叔……”唐虞转过头，狐疑，想了片刻后又有所明白，“原来，妈妈是为了报复……那导致蒋叔叔死去的那场车祸……”</p>
“没错，是母亲做的，但她到最后反悔了，同他一起迎接死亡。然而在最后关头，蒋振海选择了护她，自己死亡。想必，母亲会精神失常，也是处于这个原因。”</p>
唐虞听着听着，忽然觉得喉咙无比酸涩。</p>
她哽咽了一下。</p>
到头来，自己和蒋越城，到底还是相互亏欠了对方。</p>
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，累得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。</p>
他们到底要用怎样的心情，接受彼此的仇人？</p>
如此大的血海深仇，到底，要延续多久？</p>
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活着？</p>
为什么不能简单地拥有着？</p>
为什么父辈们的伤害，要强加在他们头上？！</p>
为什么？！</p>
她只不过是因为爱，也仅仅是因为爱。</p>
一个爱字，百转千回！肝肠寸断！</p>
如果她就这么走了，从此，了无音信，是不是这一切，就可以完结？</p>
当年，她与他初见，一眼之始，没料想从此一眼误终身。</p>
他是她的痴迷，是她的心痛，是她的猝不及防爱不释手。</p>
她是他的苦渡，是他的脆弱，是他在兜兜转转的纠缠中，忘乎所以的情。</p>
这滚滚红尘，埋葬了多少烟云往事，疯狂了多少执迷不悟的人。</p>
多少年后，是否有人还曾记得，这城市灯光辉煌之下，掩埋过怎样的人，怎样的情爱。</p>
人生如斯，爱过，总会念念不忘。</p>
……</p>
唐虞从电梯冲出来，一头长发凌乱，脸色苍白，穿过无数人潮，在转过走廊的瞬间，听到路过的两名医生在交谈，神色凝重。</p>
“通知家属，准备一下后事吧，这个病人本就是癌症晚期，病情恶化，谁也救不过来。”</p>
“可是这病人的身份……”</p>
后面说了什么，唐虞一个字都没听到。</p>
她的耳畔，嗡嗡作响。</p>
脑袋，疼得似要裂开。</p>
她紧走了两步，忽然双腿一软，贴着墙面滑坐在地。</p>
来来往往的行人朝她投去诧异的目光，她茫然无助地瘫坐在那，感觉身体中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。</p>
以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。</p>
她双手颤抖着，不受控制地抓自己的头发，撕扯。</p>
她狼狈不堪，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，往尽头赶。</p>
她一定要见到他。</p>
她不会让他有事的！</p>
蒋越城绝不可能死！</p>
他不会！</p>
他可是蒋越城！</p>
他那么高高在上，那么霸道专横，那么不可一世，他怎么会死？</p>
不可能的！</p>
“唐小姐！唐小姐！”徐川刚走出医生办公室，看到前方踉踉跄跄的女孩儿，连忙呼喊。</p>
他跑上去，扶住她，待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时，吓了一跳。</p>
“唐小姐你撑住！千万撑住！”</p>
“蒋越城呢？蒋越城在哪儿？他在哪儿？！告诉我啊！”唐虞疯了似的，揪住徐川的衬衣领子猛摇，身体因巨大的悲痛，剧烈颤抖。</p>
双唇，抖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