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缓缓地流着,带着浮生若梦的轻柔。在这儿,打了一个弯,野花指路,低垂着往东南方向带去,那里有黝黑熄灯的民居,草丛中金铃子响的稻田。浮在半空中的萤火虫,如二月杨花轻洒,飘飘扬扬如九天倾倒下银河来,星光接天穷地不绝而出。
地上,多了一个人影子。高挽的发髻上是古色古香的簪子,簪头一点碧心玉在地上投下兽头影,纪沉鱼轻雅的转过身,见绿树透出的星光下,许王守礼站在那里。
树为菩提树,人如树临风。有风带起他衣角,似天人般飘逸,又如扎根般的稳重。月圆如银盘,皎洁过于弯月时。银光,还逊他三分光泽。他一手按在树上,不动声色地看过来。纪沉鱼虽然在微笑,是古代女性惯有的见人式笑容,但不卑不亢,还在几分目无下尘。扮的不是公主,这般骄傲睥睨才是公主,也有几分暗合纪沉鱼此时的心情。
眸子里其实一分一毫不放松警惕!
“该回去了,”许王原地不动,安然详和又亲切,和一个娶了身份过高妻子的丈夫没有分别。他不进一步,固然少了几分亲昵,却也尽显尊重。公主殿下没有让去,那就如观莲花,远观吧。他也不词卑言弱,风姿如挺拔秀树,几分铮骨在,这是做丈夫的骨气。
纪沉鱼嘟起嘴沉下脸:“你又来催。”她娇憨满面,若水边繁花,有风时便退几分,无风时再自垂花瓣,顾水对影,不亦乐乎。
许王这才走过来,噙着的笑容加深,三分宠溺七分商量:“我的公主,明儿一早起身,均王来迎昭王来长公主来迎礼部来迎,太傅少傅大学士……”他贫嘴上来,纪沉鱼正色止住:“停,殿下请简单的说。”
“就是除了父王以外,所有官员一起出迎。明天你睡不了懒觉,还要在殿上坐近一天。赐宴参拜咱们再行大礼,劝你今日早早睡,免得明天金殿上犯困。”许王用了相当简单,一听就懂的方式。
不出他所料,纪沉鱼苦着脸:“睡不了懒觉?”
对于一个习惯于马车里睡到自然醒的人来说,真是痛苦。
皱巴巴的脸,鼻子挤起来,红唇因嘟而更娇艳,许王忍俊不禁:“所以我百忙之中,好心好意来劝你回去就寝。”他星眸朗朗若银河水,自然带出来亲密无间。
纪沉鱼心中一动,再看他说就寝一派正气,全无杂念重又放下心,和他并肩而回,跟的人全在三步外。殿下和公主不时有话说,是不让人跟得太近。
脚下夏草软而绵绵,极是舒服。纪沉鱼又一次要求:“我要见见纪家的人。”许王并不为难:“会让你见到。”纪沉鱼无话,行上几步又转眸子,深处是信任的疑问:“纪家真的再没有事了?”